在我最初的印象中,息烽集中营是当年国民党的秘密监狱。从影视剧中感知了军统的残酷、疯狂和共产党人的坚贞、不屈,集中营一直让我倍感神秘和神圣。
流火七月,在建党九十周年这个特别的日子里,我随全市两级法院“七一”表彰对象40余人,踏上贵州这块古老而神奇的热土,去撩开集中营那神秘的面纱,追寻先烈那消逝的足印。
息烽地处黔中要塞,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,1682年,明朝廷派兵平息战火,驻兵县城,筑坚城一座,崇祯帝赐名“息烽”,意为“烽火永靖,马放南山”。当革命烽火四起,蒋介石欲借“息烽”之意以熄灭革命的点点星火,不想事与愿违,点点星火却成燎原之势。这里被军统内部称为“大学”,他们把重庆望龙门监狱称为“小学”,把重庆白公馆、渣滓洞监狱称为“中学”。
烈日高照,党旗飘飘。从冰凉的空调大巴内下来,我们到了息烽集中营纪念馆,迎面扑来的是火辣的热浪和熙熙攘攘的游客。纪念馆广场,迎接我们的是一组名叫《忠魂曲》的革命志士群雕像,雕像背对营区,用红色石块拼雕,正面雕塑了革命先烈的英雄群像,他们身披锁链,受尽酷刑折磨,后面是高墙、铁链的造型,代表息烽集中营这个军统魔窟。我凝视雕像,思绪袅袅,当年,这个“人间地狱”虽关押了先烈的身躯,但关不住革命者的必胜信念,酷刑虽折磨了先烈们的身心,但磨灭不了革命者不屈不饶、坚决反抗的的精神。雕像前不断有游人送上鲜艳欲滴的花圈、花环和花枝,游客们争先恐后地聚集到雕像前拉上鲜艳的党旗宣誓留念。
跟着讲解员,我们游览关押犯人的营区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“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”,讲解员介绍说蒋介石把集中营对外称“行辕”,表面上是在息烽设立了一个军事机构,其实是为了掩盖其残酷镇压共产党人的卑鄙罪行。进入营区,我们先参观了猫洞,这是营区最惨绝人寰的牢房,猫洞作为刑讯室,设有老虎凳、烙铁、竹签等十多种残酷刑具和水牢,因在洞中刑讯拷打,秘密杀害革命志士时,外边无法听见洞里的喊叫声,故曾被军统特务一度称为“妙洞”。据说1946年11月军统撤离息烽时,特务们用两辆美制十轮大卡车连续两个星期从数里外运来粘土,将洞口填封,在解放后的两次挖掘清理中,发现洞内泥土里含有很多人骨、铁器等遗物,部分人骨出土时还“脚镣手铐”。讲解员声情并茂的讲解,让我们平添了对军统的无比憎恨,对革命先烈的无限敬仰。
然后,我们参观了牢房。牢房当时叫“斋”,设“忠、孝、仁、爱、信、义、和、平”8个斋。每个斋独成院落,各立一块小碑标明斋名和当年关押的各类犯人及著名先烈的名字。现在我们看到的监区绿树成荫,监房也是干净整洁。讲解说,当年,十六七个犯人被关押在不足20平米的牢房,窗户糊得严严的,空气不足、光线不足,整个一个黑屋子,吃喝拉撒全在里面,每天只供应2桶水,吃的是砂子、石头、谷子、稗子等煮成的“八宝饭”。可想而知,监狱的环境有多么恶劣。我时而凝思,时而询问,仿佛嗅吸当年英烈的气息,仿佛看到杨虎城、张露萍、宋绮云、小萝卜头、车耀先、罗世文、韩子栋等一个个英灵正向我走来。义斋是专门关押女犯的牢房,这里曾关押过潜伏在戴笠身边的红色女谍张露萍,徐林侠、小萝卜头母子,小萝卜头是女监关押的唯一男犯,也是关押在此牺牲的年纪最小的烈士。忠斋是关押重大政治犯的牢房,是中共狱中秘密党支部的诞生地,支部发起人和领导人罗世文、车耀先等便关押在此。和斋在1938年10月关押过国民党著名爱国将领杨虎城将军一家。
参观完监区,沿着林树参天的石板路,我们来到了明心湖。湖周绿树环抱,湖中有岛,岛上有阁,曲折廊桥横卧湖面,显得精致优雅秀丽。这里是特务们休闲娱乐的场所,这与刚参观完的监区形成了鲜明的比对。之所以叫“明心湖”,据说是告诫特务们心里要明白,不要稀里糊涂,他们看守的都是政治要犯,不能麻痹大意把自己小命搭进去。湖中心立有戴笠于民国三十一年的题词 “无霹雳手段,不显菩萨心肠”,行草兼蓄,潇洒飘逸,他颇有造诣的书法给后人留下了臭名昭彰的罪证。伫立湖畔,我在沉思戴笠题词的个中意味,莫不是他认为只有用霹雳手段,严酷的刑罚,才能让这些政治犯屈服,反倒觉得他有菩萨心肠?在我看来,这正暴露了他作为军统头目的真实伎俩,更是玷污了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,亵渎了善男信女对菩萨的顶礼膜拜。
之后,我们返回广场,在广场的右侧建有息烽集中营革命历史纪念馆。参观完监房,我有了粗浅的感性认识,我想了解更多的史料,去探寻一边遭受军统残酷折磨,一边仍顽强生存,不屈不饶的先烈们内心深处的精神动力和力量源泉。
纪念馆设有序厅、四个展厅、缅怀厅,序厅正面黑色大理石墙壁上写有“烽火不息”四个镏金大字,整个大厅显得庄严而肃穆,四个展厅则从烽火集中营的历史沿革、革命烈士的英雄气概、狱中党支部活动情况、警示后人勿忘历史四个方面来对集中营进行描述。从馆内参观,我得知了息烽集中营从1938年11月至1946年间曾关押了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1220余人,杀害和折磨致死600余人,释放140余人,下落不明400余人。这里是抗战时期规模最大、管理最严、等级最高的一所秘密监狱。
在展厅,一个个先烈的英灵、一件件英雄事迹鲜活的展现在我面前。最让我敬仰的莫过于中共狱中秘密支部有组织、有领导的对敌斗争。我党高级干部罗世文、车耀先,《红岩》中华子良、许云峰的原型韩子栋、许晓轩,在这四个优秀干部的秘密协商和周密的计划下,“中共狱中秘密支部”于1941年下半年诞生了,并逐步把狱中的宋绮云、张露萍、徐林侠等一批中共党员吸收进支部,形成了一个狱中对敌斗争的坚强堡垒。他们作出行动纲领,即团结难友,要求改善生活待遇,争取阅读书报的权利,坚决同叛徒、变节分子、动摇分子作斗争,尽量与外界取得联系,举行越狱暴动。此后5年间,他们同军统特务展开了不屈不饶、艰苦卓绝的斗争。他们不但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保全生命,以赢得革命的本钱,而且要冒着严刑拷打,甚至牺牲生命的危险,去追求他们心中神圣的真理,去实现他们始志不渝的革命信仰。国民党爱国将领、曾参与“西安事变”少将高参宋绮云的诗句:“我不能弯下腰,只有怕死才求饶,人生百年终一死,留得清白上九霄。”表白了他心中的信仰和追求。中共狱中秘密支部支委车耀先作诗:“喜见东方瑞气升,不问收获问耕耘,愿以我血献后土,换得神州永太平。”更是明心志,展豪情。中共狱中支部书记罗世文在赴刑前不忘给难友们写下“高扬我们的旗帜”的纸条,既是命令,更是号角。红色女谍张露萍穿上党派她打入军统工作时为她做的衣服,戴好党给她作信物的红宝石戒指慷慨赴义。小萝卜头自从出生,到九岁时牺牲,就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,更不要说沐浴阳光雨露,他的童年、他的生命都是在黑屋子下,为狱中父辈难友们传递、联络情报,机警地同特务们捉迷藏。他们顽强的生存,是为了更好更多的为党工作,然而一旦革命需要,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洒热血,抛头颅。信仰是他们心灵原野上开放的最美丽的花朵,他们倾尽全力,甚至生命将信仰编织成一个个正义、和平的璀璨花环。
在缅怀厅,厅正中地面由一枝枝素洁的白菊花围成的圆锥形花圈,花圈正中点着祈福烛光,正面墙上有毛主席苍茫遒劲的草书题词“死难烈士万岁”,展厅四周挂满了死难烈士的照片和说明,还有党和国家领导人、当年的幸存者、先烈们的亲人到此参观、缅怀的图片。这是纪念馆为死难烈士供奉的永久灵堂,这是千千万万后继者缅怀、拜祭先烈的神圣殿堂!置身于此,我的心头不禁涌过一阵阵酸涩,心情也异常地沉重。我迎着烛光,深情鞠躬,向死难烈士默哀,向死难烈士致敬,为死难烈士祈福。或许,先烈们在美丽的天国,看到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追求的革命理想,成就了我们今天的和平幸福,他们该含笑九泉了吧。凝视烛光,我心潮起伏,热泪盈眶,烛光、花圈在我的泪眼中氤氲、浸润开来……